心电监护仪单调的“嘀——”声像一把生锈的锯子，在我混沌的意识里来回拉扯。每一次拉扯，都带起一片尖锐的痛楚和记忆的碎片——爆炸的橘红色火球吞噬了整条街道，玻璃幕墙在高温中扭曲、融化，如粘稠的熔岩般淌下；尖叫声被更巨大的轰鸣瞬间碾碎，像被掐断脖子的鸟；还有那张脸，那张在冲天烈焰前，嘴角却诡异地向上弯起，眼底燃烧着纯粹毁灭快意的、属于少女的脸……林小雨。
“呃啊……”喉咙里挤出一声破碎的**，沉重如铅的眼皮终于挣扎着掀开一条缝。刺眼的白光猛地扎进来，我下意识地偏头躲避，视野里模糊的色块缓慢聚焦。无菌的白色墙壁，冰冷的金属仪器，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…烧焦蛋白质的混合怪味。医疗舱。
全息投影在床尾无声地展开，猩红刺目的巨大字体悬停在半空，像一道刚凝固的血痂：
【任务代号：净源】最终状态：失败（F级）
关键目标：林小雨（确认存活）
后果评估：目标于事件后72小时，引发生物灭绝级“零日”病毒爆发，全球人口锐减98.7%。城市代号“新港”…彻底抹除。
失败。
F级。
抹除。
每一个词都像淬了毒的冰锥，狠狠凿进我还在突突跳痛的太阳穴。新港…那座我曾短暂驻足、在夕阳下波光粼粼的海滨城市…只剩一片代号了？因为我？因为我救下的那个女孩？
舱门滑开的轻微气流声打断了我的恍惚。一个高挑的身影走了进来，步伐带着一种精确计算过的稳定，踩在光滑的地板上几乎无声。黑色紧身作战服勾勒出利落的线条，深棕色的短发下，一双眼睛锐利得如同刚开刃的匕首，此刻正毫无温度地审视着我。林玥，我的时空锚点操作员，我的搭档，也是此刻最冷酷的审判官。
“醒了？”她的声音平板，没有一丝波澜，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物品状态。她几步走到医疗舱控制台前，手指在光屏上飞快划过，调出另一份数据流。“生命体征稳定。深层神经链接恢复度…85%。够用了。”
我撑着想坐起来，肋骨和后背传来的剧痛让我瞬间倒抽一口冷气，又重重跌回冰冷的医疗床垫上，发出一声闷响。
“够…够用什么？”我喘着粗气，冷汗瞬间浸透了薄薄的病号服。
林玥没有回头，目光依旧黏在光屏上跳动的曲线和数据上。“够你回去，把错误纠正过来。”她的指尖在光屏某处重重一点，一段清晰的监控录像被放大投射出来，占据了医疗舱内大半空间。
画面晃动得厉害，视角很低，显然来自某个巷战现场的执法记录仪。倾盆大雨将肮脏的巷子浇得一片模糊。枪火闪烁不定，子弹打在湿漉漉的墙壁和生锈的金属垃圾箱上，溅起一串串泥水和火花。我看到了“自己”——穿着同样的黑色作战服，正将一个瘦小的身影死死护在身后。那女孩蜷缩着，浑身湿透，像只受惊的小兽，只有那双眼睛，透过凌乱黏在额前的湿发，死死盯着前方喷射火舌的枪口。那眼神…恐惧？还是别的什么？录像里的“我”似乎察觉到了侧面袭来的致命威胁，猛地将女孩更用力地推向一个相对安全的墙角凹陷处，同时闪电般拔出了自己腰间的脉冲手枪，毫不犹豫地塞进了女孩冰冷颤抖的手里。
“拿着！躲好！别出来！”录像里我的声音被雨声和枪声撕扯得模糊不清，但那份急切清晰可辨。
下一秒，巷子另一头的阴影里火光一闪！录像里的“我”身体剧震，胸前爆开一团刺目的能量光晕，整个人向后重重摔倒，溅起大片浑浊的积水。
镜头剧烈摇晃了一下，重新对准墙角。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。那个刚刚还被“我”用生命护在身后的女孩——林小雨，慢慢站直了身体。雨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。她低头，看了看手中那把还带着“我”体温的脉冲手枪。然后，她抬起头，目光越过倒在地上抽搐的“我”，看向巷子口那些正在逼近的、模糊的敌人身影。录像清晰地捕捉到了她嘴角的弧度——那不是获救的庆幸，不是恐惧的扭曲，而是一种…纯粹的、冰冷的、近乎狂喜的兴奋。她慢慢举起了枪，枪口没有对准敌人，而是对准了巷子深处更远处隐约可见的、灯火通明的城市轮廓。
她的手指，扣向了扳机。
“不——！”医疗舱里，我喉咙里爆发出野兽般的嘶吼，绝望地伸出手，徒劳地抓向那片虚幻的光影。影像定格在林小雨扣下扳机前那一刹那，她脸上那令人骨髓发寒的笑容被放大到极致。
“这就是你拼死保护的‘零号病人’，”林玥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波动，那是被强行压抑的怒火和极致的冰冷，“李维。你亲手把毁灭的钥匙，递到了恶魔手里。”她猛地转身，那双冰冷的眼睛死死钉住我，“你救了她，她转身就用你给的枪，摧毁了半个城区！然后，‘零日’降临！新港成了坟场！这就是你的‘修正’？”
我瘫在医疗床上，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。胸口被子弹击中的幻痛和此刻心脏被真相碾碎的剧痛交织在一起，让我几乎无法呼吸。录像里女孩那毁灭前的笑容，如同最恶毒的烙印，深深烫在我的视网膜上，挥之不去。
“为什么…”我嘶哑地问，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，“她…她怎么会是源头？任务简报明明说她是关键幸存者，是阻止病毒扩散的唯一线索…”
“线索？”林玥发出一声短促刺耳的冷笑，她大步走到医疗舱边，俯视着我，眼神锋利如刀，“我们都被骗了！李维！她不是幸存者！她就是病原体本身！‘零日’根本不是自然爆发，是她！是她主动释放的！她的大脑就是病毒的培养皿和发射塔！你救下的，是毁灭的开关！”
她的话像一颗炸弹在我颅内引爆。病原体本身？主动释放？我救下的女孩…是行走的灭绝令？巨大的荒谬感和被愚弄的愤怒瞬间冲垮了仅存的侥幸。
“时空局…时空局知道吗？”我艰难地问。
林玥的眼神闪烁了一下，极其细微，快得几乎无法捕捉。“高层命令是最高机密。”她避开了我的问题，语气重新变得冷硬如铁，“现在，你的任务只有一个：修正错误。回到锚点时刻，回到那条巷子。”她的手指在光屏上敲下几个冰冷的指令，“目标变更：清除林小雨。彻底、干净、不留任何痕迹地清除。在她接触到任何可能引爆病毒的关键节点前，抹掉她。”
一个全新的任务简报覆盖了之前的猩红失败字样：
【任务代号：净源（修正）】目标：林小雨（确认清除）时限：锚点事件结束前授权：最高灭杀指令（Omega级）
“灭杀指令…清除…”我喃喃重复着，看着光屏上林小雨那张被标记了巨大红色叉号的档案照片。照片上的她眼神怯生生的，和录像里扣动扳机前那个毁灭天使判若两人。
“你还有选择吗，李维？”林玥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残酷，“让整个新港，让上千万人的死，变得毫无意义？让她的病毒再次吞噬下一个城市，下一个世界？穿上它。”
她按下一个按钮，医疗舱侧面的金属面板无声滑开，一套崭新的黑色作战服静静悬挂着。旁边还有一个战术腰包。林玥拿起腰包，从里面取出一个独立真空包装的银色小方块，大小和形状像一块精致的巧克力。她隔着透明的包装，将其放在我眼前的控制台上。银色的方块在医疗舱的冷光下，泛着某种不祥的、非自然的金属光泽。
“高浓度神经毒素，”林玥的声音毫无起伏，像在介绍一件普通工具，“接触黏膜或破损皮肤，三秒内神经阻断，三十秒内目标脑死亡。无痛苦，无残留。这是最高效的清除方式。让她吃下去。”
我看着那块“巧克力”。它安静地躺在那里，像一颗裹着糖衣的子弹。冰冷，致命。这就是修正错误的工具？这就是拯救世界的方法？用一块伪装成糖果的毒药，杀死一个…在雨巷里瑟瑟发抖的女孩？
医疗舱里只剩下监护仪单调的“嘀嘀”声，和我沉重如风箱般的呼吸声。消毒水的味道里，似乎混入了一丝若有若无的、甜腻的死亡气息。那块银色的小东西，静静地躺在冰冷的控制台上，反射着刺眼的白光，像一只沉默的、等待噬人的眼睛。
《林小雨林玥》小说完结版精彩试读 时空特工：锈巷逆转小说全文 试读结束
